一、 世人稍利根,便轻视念佛。谓是“愚夫愚妇”勾当。彼徒见愚夫愚妇口诵佛名,心游千里,而不知此等是名“读佛”,非念佛也。 念从心,心思忆而不忘,故名曰念。 试以儒喻:儒者念念思忆孔子,其去孔子不亦庶几乎!今念念思忆五欲不以为非,而反以念佛为非。 噫!似此一生空过,何如作愚夫愚妇耶?而惜乎智者可能也,愚不可能也。 《竹窗随笔》第95篇 [白话文] 世上人稍有些利根,便轻视念佛,说那是“愚夫愚妇”们的事情。 可是他只见到“愚夫愚妇”口诵佛号,心却想到千里之外去了。而不知这等只能名为“读佛”,不能算是念佛。 因为“念”是要从心生,心能思、忆而不忘失,所以才叫做“念”。 试以学儒来作比喻:学儒的人念念思忆孔子,常以孔子为榜样,那么他的思想和行为与孔子相接近了。 如今有些自负为聪明人,却念念在思忆着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等五欲,竟不以为不对,而反以念佛为不对。 唉!如果象他那样的一生空过,还不如去做“愚夫愚妇”呢。可惜只有智者才肯去念佛,而自负为聪明的愚者便不可能了。 予昔在炼磨场中。时,方丈谓众云:“中元日当作盂兰盆斋”。予以为设供也。俄而无设,唯念佛三日而已。 又闻昔有院主为官司所勾摄,堂中第一座集众救护,众以为持诵也,亦高声念佛而已。 此二事迥出常情,有大人作略,真可师法。 彼今之念佛者,名为专修,至于祷寿命则《药师经》;解罪愆者《梁皇忏》;济厄难则《消灾咒》,求智慧则《观音文》。向所念佛,束之高阁,若无补于事者。不思彼佛寿命无量,况百年寿命乎?不思念彼佛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,况目前罪垢危难乎?不想彼佛言我以智慧光,广照无央界,况时人所称智慧乎?阿伽陀药,万病总持,二三其心,莫肯信服,神圣工巧,独且奈之何哉!《竹窗随笔》第151篇 【白话文】 回想起从前我在磨练场(即寺院),中时,方丈告诉众僧说:中元日(农历七月十五日)那天,将举行“盂兰盆斋”。我原以为是要设供的,可忽然发现斋会并没有设供,只大众念佛三天而已。 又听说,从前有位院主被官司所牵累,堂中首座集众救护为院主回向。大众也原以为安排持诵,但也是领众高声念佛而已。 从这二件事来看,都好像超乎“常情”,然而这两位高人却安排为大众念佛,真可为我们效法啊! 再看一看今日的那些念佛人,名为专修念佛,其实并非这样。他们为求延寿,则念《药师经》;为解罪愆,则拜《梁皇忏》;为济厄难,则念《消灾咒》;为求智慧,则念《观音文》。他们把一向常念的阿弥陀佛,却置之不顾了,似乎念佛,对他们所求无济于事。 为什么不想那阿弥陀佛寿命无量?何况他们所求的只是百年寿命;也不想念那阿弥陀佛,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,何况他们只是为了解脱目前的一点罪垢危难而已;更不想那阿弥陀佛说过:“我以智慧光,广照无央界”,何况他们所求的只是世人的智慧而已。 要知道:总持一句阿弥陀佛圣号,就像阿伽陀药,能治万病。要是他三心二意,不肯专一信服的话,就是有神圣善巧的大本领,对他再也无可奈何了。 三、 (一) 浅净土者,以为愚夫愚妇所行道。天如斥之,谓非鄙“愚夫愚妇”,是鄙马鸣、龙树、文殊、普贤也。 故予作《弥陀经疏钞》,乃发其甚深旨趣,则又以为解此经不宜太深,是毕竟“愚夫愚妇”所行道也。 佛谓此经难信之法,不其然乎? (二) 或谓不宜太深者,此经本浅,凿之使深,故不可。 噫!《法华》以治世语言皆即实相,而此经横截生死,直登不退,宁不及治世语言乎? 或又谓此经属“方等”,《疏》以为圆,则不可!噫!《观经》亦“方等”摄也,智者圆之。《圆觉》亦“方等”摄也,圭峰圆之。《弥陀经》予特以为“分圆”,何不可之有? 佛言难信之法,不其然乎? (三) 《华严》第十,主药神得“念佛灭一切众生病解脱门”,《清凉疏》谓“趣称一佛,三昧易成;敬一心浓,馀尽然矣!况心凝觉路,暗蹈大方者哉!”前数语弘赞专念,后二局入理深谈。谁谓净土浅也? 《行愿品》广陈不可说世界海、不可说佛、菩萨功德,临终乃不求生华藏而求生极乐。谁谓净土浅也? 圣贤垂训如是,而人自浅之。 佛言难信之法,不其然乎?《竹窗随笔》第92、93、94篇 【白话文】 (一) 有些人对“净土”提倡念佛,看得很“浅薄”,似乎它不过是“愚夫愚妇”们所修行的法门。 天如禅师(元·惟则禅师)斥责说:“他们不是在鄙视那些‘愚夫愚妇’,其实是在鄙视马鸣、龙树、文殊、普贤等大菩萨。(因为这些大菩萨都是提倡净土的。) 所以,我在作《弥陀经疏钞》时,就是想把净土法门尽量阐发它甚深旨趣的内涵,(以纠正那些以为净土浅薄的误解)。但也有人认为,那也不能把这部《阿弥陀经》解释得太深,因为这些毕竟是所谓“愚夫愚妇”们所修行的一个法门。 所以佛说这部《阿弥陀经》是难信之法。——不是很对吗? (二) 或有人认为不宜解释“太深”的理由,说是《阿弥陀经》本来是浅近的,而是给我硬把它“凿”深的。所以认为“不可”! 唉!《妙华莲花经》是一部以“治世语言”皆即“实相”的大经,可是这部经却可以引导众生“横截生死、迳登不退(菩提)”,难道可以(看轻这经)说不及治世语言吗? 又有人说:这部《阿弥陀经》嘱“方等”,但《弥陀疏钞》判它为“圆教”,所以认为“不可”! 唉!《观无量寿佛经》也属“方等”,而智者大师(538-597)判它为“圆教”;《圆觉经》也属“方等”,而圭峰大师(779-841)判它为“圆教”;《阿弥陀经》(也属“方等”)我以为此经分摄圆教,故判为“分圆”,又有什么不可呢? 所以佛说这部《阿弥陀经》是难信之法。——不是很对吗? (三) 在《大方广佛华严经》(卷四“世主妙严品第一”之四)第十位(普发威光)主药神,得“方便令念佛,灭一切众生病解脱门”。唐·清凉国师(737-838)所写《华严疏》说它:“趣称一佛,三昧易成;敬一心浓,余尽然矣。况心凝觉路,暗蹈大方者哉!”前面几句是弘赞“一心专念”,后面二句便是“入理深谈”了。由此可知:谁可以说“净土”浅薄(肤浅)呢? 《华严经·普贤行愿品》广泛陈述了“不可说世界海,不可说佛菩萨功德”。临终时乃不求生“华藏世界”而是求往生“阿弥陀佛极乐世界”。由此可知,谁可以说“净土”浅薄呢? 圣贤都是这样垂训我们的,所谓的“浅”只是人们自以为“浅”罢了。 所以佛说这部《阿弥陀经》是难信之法——不是很对吗? 四、净土不可言无 有谓唯心净土,无复十万亿刹外更有极乐净土。此唯心之说,原出经语,真实非谬,但引而据之者错会其旨。 夫即心即境,终无心外之境;既境即心,亦无境外之心。既境全是心,何须定执心而斥境?拔净言心,未为达心者矣。 或又曰:临终所见净土,皆是自心,故无净土。不思古今念佛往生者,其临终圣众来迎,与天乐异香、幢幡、楼阁等,惟彼一人独见,可云自心,而一时大众悉皆见之,有闻天乐隐隐向西而去者,有异香在室多日不散者。夫天乐不向他方,而西向以去,彼人已故,此香犹在,是得为无净土乎? 圆照本禅师,人见其标名莲品,岂得他人之心作圆照之心乎? 又试问汝:临终地狱相现者非心乎?曰:心也。其人堕地狱乎?曰:堕也。夫既堕地狱,则地狱之有,明矣!净土独无乎?心现地狱者,堕实有之地狱;心现净土者,不生实有之净土乎?宁说有如须弥,莫说无如芥子。戒之!戒之! 《竹窗随笔》第116篇 【白话文】 有人对“唯心净土”的理解是:既然净土是唯心所现,那么,在十万亿佛刹之外,就不可能还有极乐净土。 其实“唯心净土”这话,原出自佛经,是真实不错的。但有人把“唯心净土”这话引来作为他认为“没有极乐净土”的依据,那就对经旨错会了。 要知道:“即心即境”终究没有心外的境:“即境即心”也绝无境外的心。既然境和心是一体不二的,那就何必执心而排斥境呢?若拔开了境而言心,看来他对心的真义还未通达。 或又有人说:在临终时所见净土的境,都是自心所现,所以他认为没有净土。但他不想一想,古今以来,有很多念佛往生的人,在他们临终时,都有圣众来迎接,同时还伴有天乐、异香、幢幡、楼阁等瑞相。若说惟有往生者一人独见,还可以说是自心,而那时还有在场的大众也都见到:有听到天乐隐隐向西而去,有闻到异香在室内多日不散。为什么天乐不向他方而迳向西方而去?为什么那人已往生而异香犹在?难道说是没有净土吗?再说宋朝有位圆照·宗本禅师(1005-1087),有人在定中见到在一朵大金色莲花上标有他的名字。难道他人的心,可以移作圆照禅师的心吗? 现在我再试问你:在临终时,地狱相现,是心吗? 答:是心。 问:心现地狱,那人堕不堕地狱? 答:堕! 既堕地狱,则地狱是确有的了。很明显,地狱既有,难道净土就独无了吗?心现地狱的人,堕实有的地狱;心现净土的人,难道不生实有的净土吗? 所以,宁可说“有”如高大的须弥山,切莫说“无”如微小的芥草子,切戒!切戒! 五、随处净土 有谓:“吾非不信净土,亦非薄净土而不往。但吾所往与人异。东方有佛吾东往,西方有佛吾西往,四维上下、天堂地狱,但有佛处,吾则随往。非如天台永明诸求净土者,必专往西方之极乐世界也。” 此说语甚高,旨甚深,义甚玄,然不可以训。 经云:譬如弱羽,此可缠枝,则知翮冀既成,身强气茂,方可翱翔霄汉,横飞八方耳!非初发菩提心者所能也。世尊示韦提希十六观法,必先之“落日悬鼓”以定志西方,而古德有坐卧不忘西向者,岂不知随方皆有佛国耶? 大解脱人,任意所之,如其不然,恪遵佛敕。 《竹窗随笔》第117篇 【白话文】 有人说:“我并非不信净土,也并不是轻视净土而不愿往生,但我所要往生的净土与他人不同。东方有佛,我就东往;西方有佛,我就西往;东南、西南、东北、西北、四维、上、下、天堂、地狱、只要有佛的地方,我都随愿而往。不象隋朝的天台智者大师(538-597)和宋朝的永明·延寿大师(911-983)他们,必定要专往西方极乐世界的净土。 此人说这种话,听起来好象语调很高、意旨很深、义理也很玄,但不可以示范后人。 经上说:譬如小鸟的羽毛尚未丰满,那时,只可依附树枝;待到鸟翼长成、身强气盛了,才可翱翔高空、横飞八方呢。 所以这不是初发菩提心的人所能企及的。世尊曾在《观无量寿佛经》中教示韦提希夫人“十六观法”,即必先从“落日悬鼓”初观开始,决定志向西方;而古代大德在坐卧时,常不忘面向西方。难道他们不知随方都有佛国吗?惟有大解脱人,他才能做到任意而往,若尚未达到这种功夫的话,我劝他还是老实遵依佛的教导。 古云:“声闻尚昧出胎,菩萨犹昏隔阴。”予初疑声闻已具六通,菩萨双修定慧,何由昏昧均未能免?及考之自己、稽之他人,昨宵之事,平旦忽尔茫然,况隔阴乎?乍迁一房,夜起不知南北,况出胎乎?彼诸圣贤之昏昧,盖暂昏而即明,俄昧而旋觉者也。而我等凡夫,则终于昏昧而不自知也。舍身、受身、利害有如此者。 如今之计,直须坚凝正心,毋使刹那失照,而复恳苦虔诚,求生净土。生净土,则昏昧不足虑矣!既放其心,复拔净土,危乎哉!《竹窗随笔》第119篇 【白话文】 古人常说:声闻尚有“出胎”之昧,菩萨还有“隔阴”之迷。开始,我对此还存怀疑:声闻已具“六通”,而菩萨也已定慧双修,怎么他们在“转生”时还有昏昧、且都未能避免呢? 等到我考查一下自己和他人之后,才发现即如昨夜的事情,待明晨也会忽然模糊记不清了,何况是前后两生(世)的间隔呢!又如刚迁入新居(对新的环境尚未熟悉),当夜间起身时,往往辨认不出哪是南?哪是北?何况是刚刚出胎呢! 其实,那诸贤圣的昏昧,只是一种暂时的“昏”,马上便会明的;倾刻的“昧”,不久也便会觉的。而我们凡夫则是一直处在昏昧之中而不自知。 一会儿舍去前身,一会儿又受后身,其间所发生的隔阴之迷,竟有如此的厉害! 因此,为今后长远计,我们就务必坚凝自己的正心,勿使刹那忘失觉照,然后再以恳切虔诚的心,求生净土。因为生净土之后,这类昏昧的事,就不会再发生,且不用担心了。 如果我们一方面既放松自心,另一方面又不信净土,那是多么危险啊! 七、昼夜弥陀十万声 世传永明大师昼夜念弥陀十万,予尝试之。 自今初日分,至明初日分,足十二时百刻,正得十万。而所念止是四字名号,若六字则不及满数矣;饮食、抽解,皆无间断,少间则不及满数矣;睡眠语言,皆悉断绝,少纵则不及满矣;而忙急迫促,如赶路人,无暇细心切念,细念则不及满数矣。 故知十万云者,大概极言须臾不离之意,而不必定限十万之数矣。 吾孔信心念佛者,或执之成病,因举吾所自试者以告,或曰,此大师禅定中事也,则非吾所知矣。 【白话文】 听世间传说:永明·延寿大师昼夜可念弥陀圣号十万声。为此,我也亲自尝试一下。 我是从今天的初日分(古时,一日分为三时,初日分相当于上午)开始起,到明天的初日分为止,足足二十四小时,正得十万之声。 这次我所念的只是“阿弥陀佛”四字圣号,若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六字便不能满数了;饮食、大小便都无间断,若稍间断,便不能满数了;睡眠、说话也都断绝,若稍放松,也就不能满数了;如赶路人急忙急迫的念,若细心切念,就更不能满数了。 因此可知:所谓昼夜念弥陀十万声,说到底,大概是指“须臾不离”的意识,而不必定限十万之声。 我深怕有信心念佛的人,或者因此而执着成病,所以将我所试验的结果向各位报告。 或有人说:念十万声佛号可能是延寿大师禅定中的事,那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。 八、三难净土 一人问:“释迦如来以足指按地,即成金色世界,佛具如是神力,何不即变此娑婆土石诸山秽恶充满之处,便成七宝庄严之极乐国,乃必令众生驰驱于十万亿之佛土迢迢也。” 噫!佛不能度无缘,子知之乎?净缘感净土,众生心不净,虽有净土,何由得生?喻如十善生天,即变地狱为天堂。而彼十恶众生,如来垂金色臂迁之,彼终不能一登其阈也。是故刹那金色世界,佛摄神力而依然娑婆矣。 又一人问:“经言至心念阿弥陀佛一声,灭八十劫生死重罪。斯言论事乎?论理乎?” 噫!经云一称南无佛,皆已成佛道。又云礼佛一拜,从其足跟至金刚际,一尘一转轮王位,今正不必论其事之与理,但于至心二字上着倒,惟患心之不至,忽患罪之不灭。事如是,理亦如是;理如是,事亦如是。何足疑也! 又一人问:“有人一生精勤念佛,临终一念退悔,遂不得生。有人一生积恶,临终发心念佛,遂得往生。则善者何为反受亏,而恶者反得利也?” 噫!积恶而临终正念者,千万人中一人耳。苟非宿世善根,临终痛苦逼迫昏迷瞀乱,何由而能发起正念乎?善人临终退悔,亦千万人中一人耳。既有之,必其一生念佛悠悠之徒,非所谓精勤者。精者心无杂乱,勤者心无间歇,何由而生退悔乎?是则为恶者急宜修省,毋妄想临终有此侥幸;真心求净土者,但益自精勤,勿扰临终之退悔也。 【白话文】 有人问:“《维摩诘所说经》上说:‘释迦牟尼佛用足趾按地,三千大千世界当下都成为金色世界。’佛既然具有这么大的神力,为什么佛不把这娑婆世界的土、石、诸山等恶-充满的地方,统统变成七宝庄严的极乐国,何必再叫众生驰驱于十万亿佛土之外遥远的西方呢?” 唉!你知道吗?佛是不能度无缘的。只有净缘才能感生净土,若是众生的心不净,虽有净土,也是无缘往生的。比喻修十善业的众生,能感升天的果报,地狱自可变成天堂。而那些十恶业众生,佛虽然垂怜他们,舒金色臂去接引,但他最终还是无缘一等净阈的。因此,由佛摄神力所现的、那个金色世界,只因为众生心不净,佛收摄神力后,一刹那间,之后,依然变成娑婆世界。 又有人问:“《观经》上说:‘只要至心念阿弥陀佛一声,便能消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。’请问这话是从事上说的,还是从理上说的?” 唉!《法华经》上说:“一称南无佛,皆已成佛道。”又说:“礼佛一拜,从其足至金刚际,一尘一转轮王位。”因此如今我们可以不必去讨论它是事,还是理,只须在“至心”二字上着力就可以了。关键是只怕“心”不至,不怕“罪”不灭呢!其实从事上讲是这样,理也是这样;从理上讲是这样,事也是这样。何必在这上面要生疑呢? 又有人问:“有人一生精勤念佛,但在临终时,只因一念退悔,才不得往生;而另有人一生却积恶无数,在临终时,因为发心念佛,便得往生。看来,为善的人反而吃亏,而为恶的人怎么反得利益呢? 唉!要知道:积恶的人在临终时能生正念的,大概千万人中只有一人,若不是他宿世善根深厚的话,在临终时,当他痛苦逼迫、神智昏迷错乱时,怎么还能提起念佛的正念呢?为善的人在临终时发生退悔之心的,也只是千万人中的一人而已,即使有的话,他一生念佛必定是悠悠忽忽的,决不是所谓精勤的人。为什么?“精”是指心没有杂乱,“勤”是指心没有间歇,精勤念佛的人,怎么还会生起退悔心呢? 总之,为恶的人应该急宜修身反省,切不要妄想在临终时能有这种侥幸事;而真心求生净土的人,只要自己更加精勤念佛,可勿必为临终时退悔担心啊! 九、念佛人惟一心不乱 或问:“妙喜云愚人终日掐珠求净业,念佛果愚人所为乎?”噫!予昔曾辨之矣。妙喜但言愚人终日掐数珠求净业,不言愚人终日一心不乱求净业也。 又问:“古德偈云:‘成佛人稀念佛多,念来岁久却成魔,君今欲得易成佛,无念之心不较多。’无念念佛,奈何以有念念佛?”曰:此为散心念佛而不观心者劝发语也。不曰岁久而一心不乱者成魔也。未曾念佛,先忧有念,是忧饥人欲饭,先忧饱胀而不食者矣。 又问:“六祖云东方人造恶,念佛求生西方,意旨何如?”曰:六祖言恶人念佛求生,不曰善人念佛一心不乱者求生也。且恶人必不念佛,其有念佛者伪也,非真念也。喻如恶人修十善求天堂,恶人必不修十善,其有修十善者伪也,非真修也。曾未有善人一心念佛而不生西者也。 又问:“古德云舍秽取净,是生死业。奈何舍娑婆求极乐?”曰:彼言舍秽取净者为生死业,不言一心不乱取净土者为生死业也。于为舍秽,先忧取净,与前之忧有念同矣。 又问:“禅宗云佛之一字,吾不喜闻。又云:佛来也杀,魔来也杀。则何为念佛?”噫!彼言佛之一字吾不喜闻,不言一心不乱吾不喜闻也;彼言佛来也杀,魔来也杀,不言一心不乱,来亦杀也。夫“归元无二,方便多门”。是故,归家是一,舟车各行;以舟笑车,以车笑舟,俱成戏论。此理自明,无烦赘语矣。 又问:“近有人言吾不念佛,良由内有能念之心,外有所念之佛,能所未忘,焉得名道?”噫!盖以独守空静为道乎?内有能静之心,外有所静之境,不亦能、所宛然乎?曷不曰一心不乱,则谁能?谁所?何内?何外也?吾与尔既修净土,止愁不到一心不乱田地。若一心不乱,任他千种讥,万种谤,当巍巍不动如泰山耳!更何疑哉? 【白话文】 1、问:妙喜说:愚人终日掐着数珠念佛求生净土。念佛果真是愚人们所作的事吗? 答:唉!关于这一问题,我曾在以前解说过了。其实妙喜只说“愚人终日掐着数珠念佛求生净土”,但他并没有说愚人终日一心不乱念佛求生净土啊! 2、问:古德有一首偈说:“成佛人稀念佛多,念来岁久即成魔;君今欲得易成佛,无念之心不较多。”偈的大意是说:念佛的人虽多,但成佛的人却很少,很多年数念佛下来未成佛却成了魔;你若要想得容易成佛,只要用无念之心去念佛,不要计较念佛越多越好。那为什么以无念念佛易成佛,有念念佛却成了魔呢? 答:这首偈是针对那些散心念佛而又不观心的人而劝发的。这偈只是说“念来岁久却成魔。”但没有说“念来岁久而一心不乱的人成魔”啊!你还未曾念佛,却先为“有念”而担忧了。正象一个饥饿人要吃饭,因在他还未吃饭之前,已先担忧饭后的饱胀而不吃饭一样了。 3、问:六祖慧能大师说:“东方人造恶,念佛求生净土。“这是什么用意呢? 答:六祖只说恶人念佛求生西方,但他没有说善人念佛一心不乱的人求生西方啊!而且恶人比不可能念佛,就是有念佛也是假的,不是真念。比喻如恶人修十善求生天堂,但恶人必不可能修十善,就是有修十善也是假的,不是真修。但从未听说有善人一心念佛而不生西方的。 4、问:古德曾说:“舍秽取净,是生死业”。那么舍离娑婆世界,求生极乐世界是生死业吗? 答:古德只说:“舍秽取净的是生死业,”但没有说一心不乱取净的是生死业啊!而你还没有舍秽,已先为取净忧虑了。这同以上所提到的“忧有念”没有什么不同。 5、问:禅宗说对于“佛”这一字,“我”不喜听。又说“佛来也杀,魔来也杀”。照此说来,则何必念佛呢? 答:唉!他只说“佛”这一字,“我”不喜听,但他并没有说“一心不乱”四个字“我”不喜听啊!他只说“佛来也杀,魔来也杀”但他没有说“一心不乱”来也杀啊!要知:“归元无二路,方便有多门”。因此虽同样是归家,但归家时或乘车,或乘船,可以由大家各自选择,如果乘船的笑乘车的,或乘车的笑乘船的,岂不是都成为戏论了吗?这道理很明确,毋须多说了。 6、问:近来听到有人说:“我是不念佛的。为什么呢?原由是:内有能念之心,外有所念之佛,如果能、所还未双忘,能说是道吗?” 答:唉!难道此人以为“独守空静”就是“道”吗?其实,内有能静之心,外有所静之境,岂不是“能”、“所”分明吗?为何不说:一心不乱时,谁是能?谁是所?哪是内?哪是外呢? 我和你既是同修净土法门,主要关键在于只愁能不能达到一心不乱的田地,若真能一心不乱了,这时随他千种讥,万中谤,必将象泰山那样巍巍不动了。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?